记者 陈文雯

改名换姓逃亡27年，逃过法网却逃不过心牢。今年8月初，井武（化名）鼓起勇气拨通了警方的电话——自首。从此，他终于走出了——

肩上的重担

“井武自首了。”

“啊，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你自己来看吧。”

8月12日18时许，西宁市公安局城中公安分局经侦大队教导员马宁接到了城中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马启鹏的电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挂断电话，马宁立即赶到城中公安分局，在办案区见到了追查27年的在逃人员井武。

马宁曾是城中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中队长，从上一任中队长手中接过井武的案卷，马宁就倍感肩上担子的沉重。接下这个案子，接下的不是简单的几页纸，而是一份期待，被害人家属每每询问案件的进展，都会让他的内心负担更加沉重。

谈起对井武的追逃工作，马宁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说，任何接触过此案的民警将该做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我和同事与井武家属谈话不下百次，希望能从家属身上找到突破口劝井武自首，可井武根本不和家人联系。”

事情还得从27年前说起， 1993年秋的一天，城中警方接到报案，一男子被人打伤致颅脑损伤死亡。接到报案，民警多次排查现场和走访调查周围群众，但案发在深夜，当时无任何视频监控设备，也无目击者，根本无法找到有利线索，案件一度陷入僵局。但是办案民警没有放弃，多次通过外围调查寻找线索，最终确定死者邻居家的儿子井武有犯罪嫌疑。但案发后，井武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城中公安分局抽调精干警力全力开展追捕工作，因受当时侦查条件限制，虽经多方查找，始终未能将井武抓捕归案，便将其列为网上追逃人员。多年来，尽管刑侦大队民警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对井武的追捕始终没有停止过，民警围绕井武可能潜逃藏匿的地点和社会关系摸排核查，仍然毫无线索。

2011年夏，城中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清理积案时再次梳理此案，民警通过调查案卷比对笔录等方式发现一个惊人的线索：当年井武的二哥井峰（化名）只接受过一次警方的询问，之后以“我不在西宁”“我腿被撞了”“我生病了”等理由拒绝接受询问。在询问中，井峰称案发当天下雨，和其他人询问笔录不一致，为了证实案发当日的天气情况，民警找到案发当日的《青海日报》，报纸上记录了案发当日天气晴朗，很显然井峰在撒谎。通过大量调查和细致的证据链，警方以“零口供”将井峰抓获，18年的积案终于告破。可是另一个犯罪嫌疑人——井武还逍遥法外。

马启鹏说，他们多次找刑满释放的井峰谈话，希望他劝弟弟投案，可是井峰称弟弟和他没有联系。马启鹏和同事联系井武的其他家属也是同样的结果。多种方式都无法找到井武，压在民警心里的担子愈加沉重。

内心的煎熬

“见到你们，我感到很亲切，虽然你们是警察，但是我有一种见到了亲人的感觉。”

“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吗？我父母年龄大了，家里兄弟姐妹还好吗？”

“你的父亲和你的大哥都去世了，你二哥已经刑满释放了。”

案发后，井武逃到河南省捡了一张身份证，巧合的是身份证上的照片和他神似，于是他改名换姓娶妻生子，生活了几年后，觉得河南不安全，离了婚又逃往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在新疆，因不敢出示身份证，所以他只能打短工、挣快钱，平时收入只能满足温饱。期间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名民警，他第一次见到民警就想全盘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可每当话到嘴边时他又咽了下去，每次走到派出所附近，想进去自首时又胆怯地退缩了。今年8月初，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给乌鲁木齐市公安局打电话，这是他挣扎好几次之后做的决定——自首。

井武自首后，新疆警方将井武送到了我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茫崖市花土沟镇，与城中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民警办理交接。8月4日，井武被押回西宁市。

8月12日，在城中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办案区，民警给井武谈起家人近况，井武听后先是掩面抽泣，后忍不住放声大哭，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我早点回来多好，还能赡养几年父母，我对不起被害者，对不起我的家人……”井武几度哽咽。

情绪平静后，井武讲述了这27年来的逃亡经历和内心深处的感受。“逃过法网，逃不过心牢。”这是他在供述时说得最多的话，他坦言27年来，自首后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外逃27年，每天走路、外出吃饭、打工，井武最先想的是附近有没有警察。提起27年的时光，井武觉得自己生活在“夹缝”中，“虚度光阴，每天都看不到光明，甚至改名换姓，丢失了自己。”因疫情防控期间，井武自首后在新疆、青海做了多次核酸检测，结果显示阴性，将一切案情交代完毕后，才被送到看守所拘留。

冲动的心魔

“走！哥们，去喝酒。”

“你打我哥，你很厉害啊！”

“你打我哥，我饶不了你！”

案发当天，井武在公交车上碰见了邻居王某和他的几个朋友。“走！哥们，去喝酒。”于是，他们来到西宁市城中区一烧烤店喝酒聊天。两人在聊天过程中提到往事，王某忽然想起井武曾打过他的哥哥，酒后的王某突然情绪激动和井武理论起来，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砸向井武，井武头部被砸出了血，王某的朋友还一起殴打井武，井武无力还手。过了一会儿，井武趁机逃脱后跑回家。

回家准备换衣服的井武，摸着头上的血气愤不已，叫上二哥井峰和姐夫马某某去给他报仇。三人赶到烧烤店时得知王某刚走，三人一路追赶找到了王某，马某某觉得事情不妙没有参与，井武和二哥井峰上前对王某一阵拳打脚踢，直到王某停止反抗，兄弟俩才罢休。

被打的王某已奄奄一息，路人发现后将其送往医院治疗，最终因颅脑损伤死亡。

那时，井武在一家公司开车，第二天中午下班井武开着公司的车回家，发现邻居王某家门前停满了警车，察觉事情不妙当即掉头一路疾驰至甘肃省兰州市弃车逃往河南省，从此再也没敢联系家人。

当年25岁，年轻气盛。如今自首，人过半百。

在办案区，井武交代了一切。办案民警说，井武是他们在办案过程中遇到的最配合的一个人，做笔录、检查身体、核酸检测，交代问题更是交代得一清二楚。

“潜逃不是出路，早日自首早点接受法律的处罚，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现在我自首了，就是重新开始重新做人。”井武接受讯问时说。

目前，犯罪嫌疑人井武已被城中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案件点评

认罪服法是归宿

夜尔

浪子回头金不换。潜逃27年自首，终于走出了心牢。

投案自首后的井武，愧疚、自责、无知是他最常说的几个词。听到民警对于刑事案件相关法律规定的解释后，更加懊悔。他多想让时光倒流，如果当时自己懂法，早点向公安机关自首，就能早点回家照顾家人，重新开始生活。

“端正态度，珍惜眼下。”井武在接受讯问时如是说道。犯了罪逃之夭夭，走不出心牢，认罪服法勇于认错才会心安。